沉默许久。

    然后武极笑了——那个半透明的影子笑了，笑声里全是冰冷的嘲讽。

    “它们在。”

    “在哪？”

    “看着。”

    武极抬起手臂，指向天空——如果那燃烧的星河能算天空的话，

    “我们每一次战斗，每一次死亡，每一次创造和毁灭……对它们来说，都只是屏幕上的数据流。我们活在它们的实验日志里。”

    影子彻底消散。

    最后的声音在陈枭意识里回荡：

    “所以，摧毁中枢。不是为了拯救谁，不是为了正义。是为了告诉它们——实验体，会砸碎实验室。”

    寂静。

    陈枭站在原地，脚下是武极的尸骸，手中是旋转的混沌源核。

    远处，几何框架在燃烧的星光中沉默矗立。

    他深吸一口气——虽然这里没有空气——然后迈步。

    第一步踏出，尸骸开始崩解，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断裂的战刀“哐当”落地，刀身上“武极”二字闪烁一次，然后黯淡。

    陈枭弯腰，捡起断刀。

    刀很沉，不是物质的沉重，而是某种……意志的重量。

    他将断刀插在后腰，握住混沌源核，朝战场深处走去。

    走了十步，身后传来声音。

    “带上它是对的。”

    陈枭转身。没人。

    但声音继续，像是武极的残响还在战场里飘荡。

    “刀里有我撕开的规则裂痕。对守门人有用。”

    陈枭点头，继续走。

    燃烧的星河在头顶流淌，破碎的世界残骸悬浮四周。

    他看见巨大的飞船残骸，上面爬满结晶化的藤蔓；看见山脉般巨大的骨骼，肋骨间嵌着熄灭的恒星；看见一整片海洋冻结在真空中，冰里封着无数挥动武器的影子。

    所有东西都在死去，但死得极其缓慢。仿佛时间在这里被拉长了千万倍。

    走了不知多久，混沌源核突然一震。

    共鸣。

    引力从前方传来。

    陈枭抬头，看见战场的景象开始扭曲。物质废墟在眼前折叠、拉伸、破碎，然后重组。星辰的火焰变成冰冷的数字流，尸骸化作旋转的代码串。

    第二层。规则乱流。

    他踏入的瞬间，时间变成碎片。

    前一秒看见自己的脚抬起，后一秒看见三天前自己还在门外。左侧的空间压缩成一点，右侧的空间拉伸成无限。重力时有时无，方向失去意义。

    混沌源核爆发出光芒，九色与黑暗的光晕撑开一个稳定的球型领域。领域之内，规则恢复正常。

    陈枭继续走。

    “检测到未授权访问。”

    声音响起。不是意识传音，是机械的、冰冷的、用无数种语言叠加出来的合成音。

    “身份扫描：试验体变种，携带高浓度混沌-归墟融合体征。威胁等级：审判级。启动清除协议。”

    前方，空间裂开。

    第一个守门人走了出来。

    它有人形，但全身由几何晶体构成，关节处是旋转的齿轮和发光的管线。脸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发光的菱形标志。

    “清除。”它说，然后抬手。

    手臂裂开，伸出炮管。

    陈枭没有停步。

    炮口充能，射出光束——那是纯粹的空间撕裂射线，所过之处连规则乱流都被切断。

    陈枭举起混沌源核。

    光束击中源核，被吞噬、分解、转化为源核表面流转的一缕光纹。

    守门人停顿了半秒。

    “能量吸收检测。切换攻击模式。”

    它的身体重组，晶体表面浮起无数尖刺。尖刺脱离，化作暴雨射向陈枭。

    陈枭拔出背后断刀。

    挥刀。

    不是砍向尖刺，而是砍向守门人周围的“规则”。

    刀身触碰到空间的瞬间，武极留下的裂痕迸发。空间像玻璃一样碎裂，连带着守门人的身体一起碎裂。

    晶体崩塌，齿轮停转。守门人化作一地碎片，碎片又化作数据流消散。

    “第一个。”陈枭喃喃，继续走。

    混沌源核的引力更强了。

    他穿过时间倒流的区域，穿过重力反转的断层，穿过因果错乱的迷雾。守门人不断出现，形态各异：有的是能量生命，有的是机械构造，有的是概念实体。

    他战斗。

    用混沌源核吞噬攻击，用断刀撕裂规则，用原初混沌的世界之力碾压。每摧毁一个守门人，源核就吸收一部分数据，旋转得更快。

    走到规则乱流深处时，他已经摧毁了一百三十七个守门人。

    然后，引力突然剧烈。

    混沌源核几乎要脱手飞出。

    前方，规则乱流平息，露出一片绝对的黑暗。黑暗中有光点在闪烁，排列成那个几何框架的形状。

    第三层。数据深渊。

    陈枭踏入黑暗的瞬间，所有声音消失。

    不是寂静，是声音这个概念被抽离了。

    他靠混沌源核的领域维持感知，一步步向前。黑暗中浮现出景象：无数世界的诞生到毁灭，压缩成几秒的循环；无数强者的崛起与陨落，变成跳动的数据点；文明、种族、哲学、艺术……全部简化成不断刷新的参数。

    然后他看见了。

    控制中枢。

    那是一个巨大的、漂浮在黑暗中的多面体。表面流淌着冰冷的蓝光，无数光带从它身上延伸出去，连接着黑暗中闪烁的世界残骸。

    多面体下方，站着一个人影。

    或者说，类似人的东西。

    它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袍，身形修长，面容完美到虚假。但它的左臂——从肩膀开始，是空的。袖管垂下，里面没有手臂。

    审判者。

    它抬头，看向陈枭。

    开口，声音直接在陈枭的意识里生成，没有经过任何介质。

    “试验体，你携带非法密钥。”

    陈枭握紧混沌源核和断刀。

    “我来关机。”

    审判者歪了歪头——一个极其人性化但因此显得格外诡异的动作。

    “关机指令需编织者授权。你无权限。”

    “那就强关。”

    审判者沉默两秒。

    “逻辑冲突：你拥有完整密钥，但无授权。解决方案：清除你，回收密钥，等待编织者下次巡检。”

    它抬起仅存的右臂。

    手臂分解，重组，化作一柄纯白色的长枪。

    “清除协议，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