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尤塔,给了任尔一个坚定的眼神,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会再让任少失望。
在任思离开饭桌还没想好要做什么的时候,尤塔就已经开始启动自己这个名为“追思不离”计划。
而这个计划很简单,就是漫无目的跟着她,阻断一切她与顾小姐能单独相处的机会。
比如她想去沙发上坐着歇息,他也会直愣愣地坐在她的旁边,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比如她看着窗外的雨景发呆,他就陪她一起站着,只不过在他眼中,任思才是最美的风景。
当然以任思闲不下来的性子,她吃完饭在家呆着会做很多事,正常来说,尤塔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并不多。
顾影菲跟着任思一起前往二楼的家庭影院,她一直走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一头飘逸及臀的黑色长发。
整个合院的空气都被室内的恒温系统所控制,清新的空气,舒服的温度外加不定时吹来的微风。
把任思的发梢一点点吹起,顾影菲只是这么看着,仿佛就能触碰到属于任思内心深处的强大力量,垂悬的黑丝更彰显着她永不服输的生命力。
这一路她们没有交流,只有尤塔跟在最后面的脚步声。
来到影院,任思让顾影菲先进去,紧接着把尤塔拦在了门外。
她满脸疑惑:“尤塔,你总是跟着我干嘛?”
“我没有啊,小姐,我没想要跟着你。”他未思考太多就脱口而出了否认。
“你再说没有,刚才吃完饭后你就开始跟着我,我去哪你就去哪,我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那时候我懒得对你追究,但你这都跟到影院门口来了。你究竟想做什么呀?以你的职责,你难道不应该跟着我哥一起在我爸的书房里聊工作吗?”
“是这样,小姐,我想和你解释一下,任董让我不用进去,反正我也没事做,就想着和你们一起来看电影了。”
或许对于任思来说,尤塔爱好什么,厌恶什么,她并不了解,但尤塔却深知任思的一切喜好与厌弃。
明知这般放肆地跟随会换来她的讨厌,如果不是任少的嘱托,他内心的选择一定是和任思保持距离,毕竟他不想看她皱眉。
任思眯着眼,只觉得尤塔的行为怪异,她拒绝道:“你不准进去。我只想和顾小姐单独看,你要是这么想看电影,下次我会再找机会陪你。”
也不给尤塔再多说一句的机会,她就“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不过被关在门外的尤塔并未气馁,他早就猜到任思会有此举动,所以他提前就找赵伯要到了眼前这扇影院厅房门的钥匙。
尤塔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
他害怕立刻跟进去会被再次赶出来,所以并没有着急开门进入,而是准备在门口先观察一阵再说。
在影院厅里,顾影菲脱掉拖鞋,靠在了下沉式围合沙发上,脚下的地毯毛茸茸的,整体的触感让人很舒适,很放松。
她先是四周观察了一下,内部装饰对比外部,倒是显得更加现代,面前是一块超大屏幕正在缓缓下降。
而身后便是两层超高黑胡桃原木的书柜墙,上面摆满了成千上万本不同类型的书籍,在书墙的最旁边用了占地面积最小的铸铁螺旋楼梯来更好的连接上下两层,整体看上去有装饰空间的效果。
任思遥感着屏幕,对她直接问道:“你想看什么?”
“我都可以,任思小姐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那就看恐怖片吧,其他的我都不感兴趣。”任思不假思索道。
顾影菲欣然接受:“好啊!”
等到屏幕上的画面逐渐显现,房间里的灯也开始暗了下来。
任思就坐在了她的旁边,你说挨得很近吗,好像也没有,中间隔了好几包零食的距离。
当电影画面开始出现,起初顾影菲并没有发觉异常,直到电影开头2-3分钟的剧情前景,她才明白,原来同任思大小姐一起看电影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她正酝酿着给自己来个以“惊悚”为主题的下马威,看来今天这电影想要好好看下去是要有些波折了。
任思应该是内心憋了太多对自己的意见,才会选择用这部电影来传达出对她的厌恶和不满。
而面前的这部电影,简单概括就是一部,限制级血浆片。
电影里的内容没有任何营养,更是极具了,恐怖,血腥,残忍和暴力等诸多元素。
一般说起“恐怖片”这种题材,围绕最多的评价便是“烂片,噱头,装神弄鬼。”
可在顾影菲看来,也有很多有深意,值得二刷三刷的“恐怖片”,但眼前的这部,她持保留意见。
虽然这部电影非常够味,剧情画面能从各个角度都冲击着观众的感官,只可惜任思吓不到她。
毕竟这部电影的幕后故事和导演介绍,顾影菲都有了解,就连介绍这部电影主人公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纪录片,她那时为了锻炼自己外语的听力能力,很多国外稀奇古怪的影像资料可是没少看。
电影开始没多久,任思就偷看了顾影菲一眼,眼见她看得认真,她倒是舒坦了不少。
如果说任远幼稚,任思也未尝不可。
或许在她的心里,任尔哥爱这个女人,护这个女人,爸爸妈妈也是打心底喜欢她,尤塔对她的态度也满是尊重。
所以她对她的感觉很复杂,如果她不是任尔哥喜欢的人,那么说不定她们能成为朋友。
但,任思因为偏见将心中代表公正的天秤早已不受控制地朝“不喜欢”倾斜。
虽然家里人都喜欢她,但任思并不想让她在春阑过得这么舒心,她想看见顾影菲被电影画面吓到时,害怕,恐惧,尖叫,出丑的模样。
一旦这种场面出现,她就可以在一旁,尽情冷眼旁观的嘲笑她。
这个画面只是想想,她就已经觉得有趣得很了。
不过电影放了有15分钟,顾影菲脸上的表情依旧淡定,毕竟这个电影从开场到结束就一直持续高能。
任思倒是有些失望,她语气冷漠,对着顾影菲问了一句和电影无关的话。
“你吃过我哥包的饺子吗?”
顾影菲很认真的在看,嘴巴里只有敷衍地回复:“没有。”
这个答案让任思有些意想不到,不禁让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在这方面,她觉得自己已经赢了顾影菲一局。
任思假装惊叹道:“天呐,你竟然没吃过我哥包的饺子?”
“怎么了?没吃过又怎么样?”顾影菲看着任思,发出质疑。
“我哥包的饺子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饺子,没有人能超越他的手艺,如果你没吃过的话,那就只证明了一件事……”
“证明了什么?”
“证明了,你也没那么让他喜欢!”
“哦,所以呢?”
顾影菲满不在乎的样子和嘴上敷衍的回答,让任思非常地不爽。
什么叫,“哦,所以呢?”她什么意思啊。
任思语气变重:“喂,你什么意思啊,这般敷衍的态度算什么!”
“我就这个态度啊,不然任思小姐想要我怎么回答你。难不成是……”
顾影菲稍稍转身面对她而坐,假装哭泣,用手指轻触眼角:“呜呜呜,你哥哥为什么不喜欢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如果是我的问题,那请任思妹妹一定要指正出来,我往后一定会注意,也绝不会惹你哥不高兴。”
假装完后,她一秒将面容恢复如初。
任思的表情也逐渐扭曲,似乎只差一点点,她就要抓狂与咆哮了。
顾影菲见任思脸色不对,笑了笑,说:“我看任思小姐的表情,好像更喜欢我方才敷衍地回答呢。”
任思的气焰瞬间被挑起,满脸涨红,呼吸急促。
从小到大,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没有人敢这么阴阳怪气同她说话,也没有人敢给她气受。
任思已然是没了耐心,不想和她再扯这么多有的没的,便直接对她挑明:“顾影菲,我要你和我哥讲清楚,说明白,我要你和我哥分手,然后立刻马上搬离龍隐别墅,不要再耽误我哥了。”
“分手?我为什么要和你哥分手?你给我一个理由!”
虽然她与任尔关系清白,但住都住在一起了,想要解释清楚也没多大的作用,只会是浪费口舌。
再说了,她现在也不想和任何人解释,而且任思现在的样子引起了顾影菲的好奇。
为什么她这么迫切的想要分开自己和任尔,为什么任思对待自己的态度这么奇怪。
她和她之间可以说是第一次这般面对面交流,但她对她的讨厌之情可以说根深蒂固已久。
如果任思对她投射出来的讨厌只是出于一个妹妹害怕自己的哥哥被人抢走,可这个理由未免有些牵强,毕竟她连了解自己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判定了她的罪责。
罪名的成立对于当事人来说太过莫名其妙,看任思也并非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所以这份“讨厌”的根本原因还有待探究。
“因为你根本就不爱他,你只会让他伤心。我现在不想带你回忆从前你带给他的伤害,我们就说刚刚在楼下吃饭,在饭桌上我哥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你的身上,他怕你吃不饱,怕你第一次来春阑感到不习惯,怕你见我父母会紧张,怕你吃虾会脏了双手。即便他在家连剥皮的水果都不吃,也要为你来剥掉那些会戳伤手的虾壳。”
“可你呢,无动于衷,只管享受,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感受。我告诉你,他的手不是用来伺候你,为你剥虾的。”
任思越说越激动,她就是看不得任尔哥对她这么好,而她却一副无知所谓,理所应当的样子。
她很生气,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让任尔哥想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
哥哥可以有喜欢的女人,但一定是要值得他付出的。
他过得太苦了,经历了太多,在任思内心最简单的愿望就只是期盼他能活得自私一点,多为自己考虑,家里所有人都那么爱他,都想给他最好的生活。
有太多的事,太多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他伤害,她实在不想看见他还要在一段感情里被如此的折磨和困扰。
任思的嘴巴一直在嘚吧嘚吧,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顾影菲却只提取到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她面容立刻肃穆,再次向任思确认道:“你说什么?你哥不吃剥皮的水果?”
因为她的重复,任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激动,有些不适合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现在想收回是不可能的了,看来只能按情况顺着讲下去了。
“我哥在春阑别院,都是一堆人等着伺候他,水果肯定都是剥好皮,等着他吃咯,这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很不对。
如果要是说以前她不了解他也就算了,但是现在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就不是一个等着让人伺候,养尊处优的主。
如果他不爱吃带皮的水果,那当初她在兰溪塔上明明见过他为自己剥过荔枝的呀。
顾影菲在她如黑曜石一般的瞳仁里,看到了一丝犹豫,是一丝说错话后知后觉的犹豫。
她好像总会误解自己并不喜欢任尔。
是什么给她造成了这样的认知?
难不成她真如自己所想,知道些什么重要隐情?
她伸出手掌将隔在她们之间的零食全部扒拉到地毯上,随后往任思的方向步步紧逼。
零食掉落的声音,掩盖不了任思知道自己说错话后的心惊胆颤。
“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伤害你哥?不喜欢你哥?你为什么对我们之间的感情这么的悲观?除非你知道你哥哥有事瞒着我,我们之间存在着可以摧毁一切和平的欺骗,他一直以来辛苦保守的秘密一旦被我发现,我们之间必定会迎来不可扭转的交锋。”
“所以你害怕了,你害怕我会因为这些来伤害你哥,对不对。”
不管顾影菲口中所说的事会不会发生,但任思知道,她现在真的好害怕。
不可以,哥哥藏起来的那件衬衫不能被他发现,哥哥隐瞒的过去也不能让她知道,不然一切就都毁了。
顾影菲看她不说话,似乎是在思考,她很着急,紧接着不给她任何机会,继续问道:“回答我,任思,快回答我!”
她推开了一直渐渐逼近的顾影菲,激动到反驳:“我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让我回答什么啊!”
“这么长时间了,你对待我哥的态度我一直看在眼里,而这段感情只有我哥在付出,我不想看他总是这样。他那么好,那么优秀,完美到无可挑剔,他对你的感情像钻石一样永恒。可你呢,或许你看中的只是我们家的钱吧!”
最后一句并不是任思的本意,但她没办法了,只能用最后这句来吸引顾影菲全部的注意力。
“任思,如果是以前,我随时可以离开你哥,也随时可以搬离龍隐别墅,他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但是现在,我要让你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我和你哥的关系,即便是你也绝不可以。你哥宠你,因为你是他妹妹,但是我不一样。”
任思有些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想干什么。”
“任思,我现在请你听清楚,听好了。我不仅要做你哥女朋友,我还要嫁给你哥,我要让你在我和他的婚礼上,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亲口叫我一声‘嫂子。’”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认清现实,我是不可能离开你哥的。”
现实!呵!任思在心里痛苦冷笑。
现实就是,任尔哥爱惨了她。
她说得对,确实,确实没有任何人能将他们两个分开。
即便五年前他身上的血都快要流尽了,因为知道她还在等他,他也要承受蚀骨之痛,重塑新生回来找她。
即便他用血肉之躯替她挡枪,他也无怨无悔。
这就是任思在任尔身上所认清的现实。
这现实啊!往往比她想象得更加钻心刺骨。
可任思依旧被这些话冲击,终于在这一刻忍不住大叫了出来。
还在门外观察的尤塔,正好将耳朵贴在门上,试图想要听清里面俩人对话的内容。
巧合的是,任思的尖叫正好被他听到。
他没有一点犹豫,立刻开门加速冲到了任思的面前。
他没有脱鞋下来,而是单膝跪在任思的身旁,很着急地对着她与顾影菲同时问道:“任思小姐,顾小姐,你们没事吧。”
任思已经没有心力再同尤塔说太多。
这个问题似乎在空气中回荡了好久,久到尤塔似乎能听见任思重重的呼吸声。
顾影菲换了个语气与表情,对尤塔说:“没事,尤助理。我和任思正在看电影,你要不要一起。”
尤塔抬眸看了一眼屏幕,现在电影播放到一个白脸黑唇的小丑,正扭曲,阴暗的在仓库里追赶一个女人。
电影的背景音就像是心跳一般,透露着紧张的气息,只是这一眼,他便知道这恐怖片是谁提意要看得了。
尤塔说:“可我方才在门外听见任思小姐的尖叫声了。”
“可能……”顾影菲想了想,她其实并不想把这事闹大,就随口一说:“因为电影有些画面太过残忍吓着任思了。不过我看任思还挺喜欢这种题材的电影,我听说这电影还有好几部,等有机会,我想邀请任思小姐去龍隐别墅接着把那两部看完。”
顾影菲这会儿的眼神并没有在尤塔的身上有过多的停留,就直接移到了任思的身上,随后轻声问道:“怎么样,任思小姐,你愿意吗?”
龍隐别墅是任尔哥的家,用得着她来邀请吗,自己想去就去。
任思现在的状态被恐惧,气焰,愤怒交织,虽然她言语并无狠厉,但那些话就是能精准刺痛到她。
她还真是小瞧这位顾小姐了。
为了气势上不输给她,任思猛地站了起来,怒火冲天地伸手指向她。
“谁要和你看电影啊,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这一次,她终于把憋了很久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也终于不再需要用恐怖片来当宣泄的出口了。
可这句话让顾影菲只是叹了口气。
同样是争论,因为她是任尔的妹妹,她对她说的所有话,对她表达的意思,都是因为她深知,任思的本意都是为了任尔着想。
所以顾影菲再怎么生气,都不会用手指她,也不会用太大的声音对她吼叫。
理解她,但不代表自己没有脾气。
她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甚至给了尤塔一个极度失望的眼神,而她的表情犹如风朗气清的蓝天一样平静。
她想了很久,还是语重心长地对她一点点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任思小姐,你比我小,我不管你心里对我有什么看法,但我都把你当妹妹。可我希望你能清楚,不是我不说话你就会不讨厌我,也不是我哄着你你就会喜欢我,我改变不了你,也不想改变你。”
“我说过你没能力左右我和你哥的感情,至于你对我的讨厌,我也压根就不在乎。”
“今天的话我只对你说一遍,我相信这一次你能听得明明白白了。”
半跪下的尤塔从听见任思脱口而出的讨厌和不喜欢开始,他的脑瓜子就一直嗡嗡作响。
为何现在偏偏是他最惹不起的两个人在争执,虽然顾小姐的状态对比任思来说要冷静得多。
到底发生了什么,方才不还挺好的吗,怎么就争论了起来。
他为了不让战火再次升级,咬了咬牙站起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来到任思面前把她一把扛到了自己肩膀上。
被扛起来的任思,还在回味顾影菲方才的话,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等到她有所感觉时,已经被尤塔凌空扛起了。
她不断挣扎,不断蹬腿,不断捶打尤塔。
“你干什么,尤塔,你放我下来,我还没说完呢,你快放我下来。”
尤塔忍痛,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径直加快步伐往外面走去。
任思眼看怎么挣扎都没用了,就只能无奈再次对顾影菲警告道:“顾影菲,你最好记得方才和我说过的那些话,你要是敢对我哥不好,你要是敢伤害我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些正告的声音随着尤塔加快的脚步,渐行渐远。
与任思的争论,让她全身疲惫,她将一旁的靠枕拿到了腰后靠着。
虽然电影不受任何影响还在继续播放,背景音效依旧炸耳,可她却已然没了继续观看的心思。
太多的问题在她脑海里循环不停地奔走。
她就像个眼疾患者,在光明与黑夜之间来回摸索与徘徊,可最终难解的问题战胜光明的希望,让她还是在黑夜里找不到出路。
从她踏进春阑别院开始,一些关于他的线索就会有意无意地不断灌输到她的耳朵里。
她在心里也不禁发出疑问?
是巧合吗?如果一个是巧合,可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的出现,就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单郁亭和任尔之间到底存在了怎样的关系?
他们两个是否彼此认识?
从她第一天认识任尔开始,他的全身就被大大小小各种细胞包裹。
而那些细胞细分下来,有他的伪饰,有他的秘密,有他的过去,而他真正的面孔就隐藏在这些伪装之下。
如若想要彻底看清他,而她要做的就是戳破他身上所有的细胞,揭开他脸上一层又一层的假面。
哪怕这些东西足以摧毁他们之间的情感。
现在她脑海里的思绪幻化成一个个带有陷阱的岩洞,等着她来踏寻,就差一步她或许就掉入深不见底的湖水中,还好尤塔的声音将她拉回。
“顾小姐,任少让我先带你上车,他还有一会儿才能结束。”
顾影菲点了点头。
跟随尤塔的一路上,她都没讲什么话。
但尤塔倒是把任思扛出去折返回来后,就心事重重。
对于尤塔来说,他担忧的事太多,他怕任思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怕自己又再次没完成任少的嘱托从而让他忧心,他怕顾小姐会因为任思的任性而对她心存芥蒂。
顾影菲看着尤塔走路时的背影,不再是每天看到的那般积极向上,现在更多了些许弯折的嶙峋。
来到车库,尤塔转身将后车门轻轻打开后,伸出胳膊给了顾影菲一个“请上车”的手势。
他看她一直没动,便悄悄将一直低下的头抬起。
顾影菲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主动问道:“尤助理是有话想对我说。”
尤塔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开口: “对不起,顾小姐。”
顾影菲当然知道尤塔口中的这句抱歉是为谁而说。
她现在不想同他多解释什么,就只默默地摇了摇头:“尤塔,别这么说,我并未怪小思,其实我也能理解她,从她的立场出发,她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哥哥,她是个好妹妹,我没有理由责怪什么。”
为了让尤塔放下沉甸甸的包袱,她给了他一个轻松的笑容。
“你放心吧,方才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因为我真的把小思当妹妹对待。”
尤塔听到这个回答,感到好羞愧,虽然方才的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他就是有种对不起顾影菲的感觉。
最后千言万语只换来了这一句:“谢谢你,顾小姐。”
等到他将汽车从北门的车库慢悠悠开出后,便停在了春阑的大门前。
顾影菲看向外面,原来自己早上来时,出租车师傅给她带到的是春阑的侧门。
怪不得自己敲了半天,赵伯才闻声而来。
她看着眼前这扇千万级的将军门,即便在黑夜里如此低调也藏不住这栋院落的贵气,门口两边的抱鼓石给整扇门头更增添了十分的威严。
檐枋挂落旁的灯笼能照亮整个春阑别院门前宽广的马路。
等到车停稳后,任尔对送他出来的秦美云摆了摆手,便直接坐了进来。
在他和顾影菲的对视下,是他有好几十分钟没见到她的不安感,明明今天刚吻过她也抱过她,但他还是很贪心的将她拥入怀中。
他温声解释道:“菲菲,我爸同我和小远交代了很多工作,我怕你等得急,便让尤塔先带你上车。”
“没关系,任尔,尤塔时间算得刚刚好,他车刚到你就在了,我并未等很久。”
任尔松开她后笑了笑,对着尤塔吩咐道:“开车吧,尤塔!”
红旗车启动,外面的风景从郊区一路驶进城市。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特别多,就像车窗外花花绿绿的灯光一样迷乱。
她接收到的信息太过猛烈,以至于让她都有些措手不及。
她对着窗外的天空,在心里默默呼唤:单郁亭我知道你还活着,你回来吧好不好,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出现,我绝不会缠着你,赖着你不放手,我就只想看看你,只想亲耳听你说出五年前发生的所有事。
哪怕那些真相足够骇人,但只要是你说出口的,我都会相信。
在她的祈祷中,很快,汽车就到达了龍隐别墅。
等到他们三人坐着电梯上来时。
她声音很弱,没什么力气地对任尔说:“任尔,我先回房间了,明天一早还要上班。”
任尔放开了一直紧握她的手,点了点头:“好,晚安,菲菲。”
等到他亲眼看着顾影菲回房,把门关上后。
他对着身后的尤塔小声吩咐:“尤塔,跟我去书房,我有事要和你说。”
尤塔紧紧跟随,任尔一进门什么都没干,脸色更是不像在楼下那般放松,他深吸了一口气,很沉重地说:“尤塔,今天我让小思陪你出去拿药后,没多久我就接到了渭城哥的电话。”
尤塔知道,一般方队长同任少私下联系都是用那台老式的诺基亚手机。
但这一次直接没有通知就打响了私人电话,看来一定是要告知任少非常紧急的事儿。
“方队这一次突然打电话给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任尔沉默了半刻,双手抱臂,盯着尤塔的眼睛,意味深长的问:“尤塔,我们自从在硕安建工发现那栋黑楼,辛辛苦苦用双腿攀登,用身体感受黑暗,终于在四十六层里看到了足以让我们永世不忘的画面。当我们觉得终于推开了接近那个神秘人的大门,可没想到还有无数扇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门在等待着我们。”
“不过我们倒也不用这么悲观,在之前一无所知的对比之下,现在我们多多少少也对那人有了一点点新的了解。所以你对那栋黑楼的主人有没有一个大致的心理描写,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感受那人,触碰那人,描绘那人的,你同我说一说。”
任尔问了一个太过专业的问题,这让尤塔心里瞬间没底,不过他想了很久,思考了很久。
他虽然不懂犯罪心理这门高深的专业,但是那个神秘人的特点太过明显。
如果真要让他聊一聊自己的见解,他还真能讲出个四五六来。
“那栋黑楼的主人,性别男,年龄大概在30-35岁之间。身材与样貌我想应该都是佼佼者的存在,有自己独特的品味,喜欢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爱听巴洛克风格的音乐,钟爱古希腊时期的雕塑,崇尚一切高端的艺术。是一个疯子与天才的融合体,更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
13世纪—16世纪是西方艺术的一个分水岭,而这个时期便是文艺复兴时期,在这个时期有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三杰为代表的文艺复兴,因此也是在这个时期确立了艺术的古典体系。
在17世纪—18世纪,出现了一个典型的音乐风格语汇,便是巴洛克,1600年歌剧的出现,造就了一位非常著名的音乐家,那就是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这个时期的音乐首先强调的便是“情感”也只有人类的情感是最难以表达和琢磨。
那么说到表达,古希腊在传说中是被神明庇护之地,然而这个时期的古希腊人非常推崇肉.体的极致美感,这种审美上的推崇让艺术作品被赋予了“神”性。
因为那人足够的神秘,尤塔自从那晚跟着任尔登上四十六层后,他早已在心中对那栋黑楼的主人有过千万次的猜测。
所以直到这时,他心中千万次的疑惑和猜想,被任尔问了出来,他这才有机会表达出许多自我的看法。
尤塔看着任少给予自己肯定的眼神,这让他内心的想法越来越有把握,能够大胆的表达出来。
“我总觉得他会喜欢吃甜食,不是因为他暗黑的性格与不幸的生活导致他只能在甜食中寻觅快乐,而是上次任少你曾让闻过那个纸鸢,起初我并未嗅出什么来,但后来在纸鸢红色的顶部,我闻到了一股那时我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味道,直到这一刻我想通了,就是一股很香甜,很香甜的味道。”
“他的行为与想法都非常之极端,我们就像他手中的玩具一样可以被随意玩弄,他的每一次犯罪都有很强烈的仪式感。”
“任少,我真的有预感,他离我们很近,他就在我们身边,可是我们就连摸都摸不到他。”
因为尤塔精彩的表述,让任尔忍不住抬手给他拍响了好几次代表鼓励和认可的掌声。
“尤塔,我觉得你说得特别好,因为我和你想法一致,在我心中对那个人的画像也是这般的清晰,即便与真实的他有些许差异,但我想总归差别是不大的。”
“他就是这样的透明又浑浊。我有时候觉得只有让他愤怒了,我们才能看见他的棱角。”
被任尔鼓励后,让尤塔倒是有些不太自信了。
他有些谦虚地推了推脸上的眼镜。
“任少,我就是瞎猜的,我觉得专业的事儿还得专业的人来干,我们还是要等方队长的消息,才能确定最后的答案。”
“你说得对,但是现在我们不用等了,答案已经有了。”
“真的吗?”听到这个回答,让尤塔好生激动。
“太好了任少,方队怎么说,他到底是谁啊?”
“我把关于那个人的线索发到你手机里了,你自己看吧!”
尤塔等不了一点,快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打开微信后,从他与任尔的聊天显示栏里,他先是看见了一张小图。
非常暗,非常重的黑灰色的画面,但是能看出拍摄的重点是四十五层悬挂纸鸢的那个空窗角度。
尤塔有些不敢相信照片里的画面,真的有一个人在窗口站着,虽然照片的像素能媲美座机。
但这是他第一次离那个人是如此之近。
他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任尔,然后得到了一个让他把图片放大的指示后,他便又将头低下照做。
照片放大后,他瞠目结舌,整个身体仿佛被乱拳挥中,不给他任何逃命的机会,双腿发软般地朝着沙发的方向后退踉跄了好几步。
要不是被墙角的收藏柜撑住,他就该倒在沙发上。
因为这张照片否定了他对那个神秘人全部的猜测。
他右手抓着手机,左手用尽所有力量将身体撑住,双唇颤抖地惊讶道:“任少,这照片上……这……这张照片上……怎么会是个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