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青铜兽面卫兵的离去,客栈里的客人又恢复了刚才的喧闹。
一夜过去,楼下有人小心翼翼,作惊恐状,
“听说了吗?那些叛军不知被哪的势力血洗了一番,有人从叛军的营栈路过,当时就吓破了胆。”
“听说都死了。”
我与梁山伯对视一番,放下碗筷,他按住我的手,宽慰我,
“莫慌,我陪你去看看。”
我勉强点了下头,心头却突突直跳。
我想说——
是他们造反,落草为寇,但仍有许多人罪不至死,甚至可以说是被逼上梁山,有人还盼着他们早日归家。
可人死了,那些希翼都将落空。
回到叛军营地时,昨日的雨将土地打湿,冲刷了血迹,空气中除了泥土的腥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我倒退了一步,梁山伯在身后抵住我,这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只见梁山伯扯下营地的布料,盖在已逝的人身上,
“斯人已逝,早日轮回,脱离苦海。”
就在这时,有人在地上轻轻咳了一声,接着声音越来越大,我冲过去,将她从潮湿的地面上抬起来。
那是一个女子,我用了两碗水,一家客栈的卧房赢得了她的感激,她主动诉说起她的身世。
原来她并非汉人,父亲是戎部的走商,因赋税繁多,所得无法裹腹,养不起子女被迫加入叛军,这期间他深得朱兴德赏识。
又因他是第一个携家带口的,可以说叛军中就他一人带着女眷,他便有意搓合他女儿与朱兴德,让她从侍女做起,一步步做到朱兴德的枕边人。
她不漂亮,但胜在青春健康,有乡野丫头独特的魅力。
日子久了,谁都知道朱兴德身边有一位参谋的女儿。
我问了她许多问题,她都一概不知,可见她并未遗传到父辈的才知,只是一个侍奉于头领的姬妾。
但当我问到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又抱头大喊,凄厉的声音惊到许多人,连客栈老板都上前,表示客栈内不能出现主人虐待妻妾的行为。
她哭得断断续续,我用帕子擦掉她眼角的泪,她轻轻枕在我肩上,抽泣着晕过去。
梁山伯垂下眼眸,握紧了拳头,悄悄退了下去。
我安顿好戎部的女子,跟上前去,梁山伯的手攥的紧紧的,他的声音充满不安,
“非得是女子吗?”
“什么?”
我问。
梁山伯深吸一口气,不甘地问道,
“与你共渡良霄的,一定是女子吗?”
三天前
皇宫内
莫子初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年幼的帝王已初具大人模样,他的眼眸很亮,少了中年男子的沉稳算计。
他很消瘦,像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赶路书生。
但他生于皇室之中,冷酷无情已刻于骨子里,他是天子,必有天威。
这几乎是所有位于朝堂元老位置的官员,共同的认知。
“朕这几日里经常做恶梦。”
莫子初眼睛盯着地面,没有观看皇帝的神色,每一个姿势都显示着臣服的意味。
“陛下可是为何事犯忧?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皇帝没说话,等着他来猜,猜错一个,便不会将他重用,遣返回封地。
一开始,他是如此打算的。
但如今他有新的想法。
“陛下可是烦忧叛军的事?”
皇帝轻轻挑了下眉,没想到他会猜中,他耐下心来听莫子初的话语,好似是自己肚里的蛔虫。
“陛下担忧马翰林无法完成陛下的嘱托。”
皇帝听闻轻飘飘开口,
“是啊,深入叛军营地并非易事。但朕……”
“朕反而担忧马翰林会如约完成任务,叛军一日存在,朕便一日担忧社稷。”
“常言道,天子死社稷,君王守国门。”
莫子初抬起身,又深深叩拜下去。
他已经明白这个少年天子是什么意思了。
莫子初退出大殿前一刻,他又听见,
“记住朕是一个仁慈的君主。”
所以说,清洗叛军的时候不能让人认出了身份,还要在夜间进行。
于是一个雨夜,他带上青铜兽耳面具,身后是同样身着黑甲的卫兵。
雨夜中,他们的剑上泛着寒芒,不停被雨水冲施,随着马儿的奔跑无情砍下。
毕竟,陛下的条件很诱人。
此后,他便是唯一的肱骨之臣,最诱人的是——陛下许他一夜之欢与心上人。
待其尝到了各中的滋味,必会与他如胶似漆,私相授受。
男子未必比不上女子。
*
“与你共渡良霄的,一定是女子吗?”
我仰起头,看着梁山伯一脸懊悔的模样,手掌放在他下颌处,
“为何不能是心爱之人,山伯,你小看我了,做人可不是做文章,可不要有酸气。”
他握住我的手,力道之大让我生疼,
“就算是心爱之人,若非妻妾也不可。”
我怔愣了一瞬,
“山伯,你吃醋了?”
“不用你管。”
他松开手,背对着我。
很明显就是吃醋了嘛。
“山伯不会的,我已经有祝英台了。”
“嗯。”
“山伯,坏人只会隐去自己的正室,诓骗你,骗身骗心后就始乱终弃。”
“嗯。”
“山伯?”
“我去修琴。”
我无措地站在原地,小二端着水望着我,不知看到了多久笑话。
他用水壶的水倒入茶杯,
“你说到了人家心坎坎的伤心处了,哄不好的那种。”
唔……怎么说呢,这小小的客栈里居然有如此通情达理之人。
我的手掌轻轻托住脸,
“知难而退也好。”
小二摇摇头,
“万一是诱敌深入呢?”
言之有理